来禀道:“府尹,圣人旨意到了。”

  ……

  石岭关北面,薛白正驻马望着关城。

  他手举千里镜,能够看到杨光翙大概的反应。

  事情到了眼下的地步,当然很棘手。好在杨光翙是个软弱的对手,薛白有信心压服他,继续“保卫”太原,朝廷方面,就得看高力士如何转圜了。

  视线里,杨光翙拆了信,果然没有撕毁,来回踱步了一会离开城头。但出乎意料的是,过一会儿,城门竟是缓缓打开了。

  “嗯?”

  “杨光翙好大胆子。”李晟也是讶道,“不怕我们杀了他吗?”

  薛白想了想,道:“不是杨光翙。”

  随着这句话,有人从石岭关中驱马而出。

  城洞里光线不佳,只能看到这人披着轻甲,身形高大挺拔,他的马速很慢,显得十分从容平静,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。

  直到他到了阳光下,薛白才看清他的样子,是个四旬的美男子,目光炯炯有神,气质沉稳刚健,不怒自威。

  他竟不惧城外列阵的士卒,一直驱马走到了一箭之地以内,在离薛白仅十余步远的地方勒住缰绳,开口,以清朗的声音喊了一句。

  “阿训!上前一见如何?!”

  阿训是王忠嗣的小名,这人显然是王忠嗣的故人。

  薛白遂踢了踢马腹,驱马上前。

  “常山太守薛白,幸随王节帅抵御反贼,敢问阁下何人?”

  “金吾将军李岘。”

  “久仰。”

  薛白确实是久仰李岘,知道这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。

  首先,李岘的身世就不一般,其高祖是唐太宗李世民,其曾祖是吴王李恪,其父是曾经的朔方、河东两镇节度使,开元年间战功第一的信安王李祎。

  如今大唐几乎所有的主要外敌,突厥、契丹、奚、吐蕃,都曾经被李祎击败过,石堡城是他收复的,契丹、奚是他收服的,可惜继任者没能延续他的战功,丢了石堡城,反了李怀秀、李延宠,有了后来的一系列事端。

  李祎不仅是宗室武功最高者,还教子有方,他的三个儿子李峘、李峄、李岘都是当今有名的贤士。

  李岘年少时就曾名动长安,一度跑去修行佛法,后来由于各种原因,还是入仕为国效力了。这些年他辗转于各地任职,薛白与他今日还是初次相见。

  “阿训不愿来见我?”李岘看了薛白一眼,再次扫视了前方的兵马。

  “王节帅受了伤,正在静养。”薛白道:“李将军询问我也是一样的。”

  “也好。”

  李岘竟是翻身下马,抬了抬手,让薛白带他到帐中说话。

  这举动吓坏了后面的杨光翙,他连连招手,希望这位圣人遣来的钦差能够注意自身安全,偏李岘根本没看到,而杨光翙又不敢上前,急得干跺脚。

  ~~

  进入帐篷,李岘看没有旁人,吐了一口气,径直道:“你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形同谋逆吗?”

  薛白反问道:“李将军知道安禄山要造反吗?”

  李岘上下打量了他一眼,道:“在圣人眼里,造反的是你们。”

  从这前半句话,薛白已能感受出他的态度,问道:“为何是李将军来?”

  “你猜猜。”

  薛白沉吟着,问道:“可与高将军有关?”

  “不错。”李岘道:“高将军说服了杨国忠一起举荐,让我来收拾河东这个乱摊子。”

  “太好了。”薛白不掩饰他的惊喜,甚至故意夸大惊喜的表情,道:“这比我预想中要好。”

  “你预想中局面会是如何?”李岘问道,他很想知道若自己没来薛白会如何做,也许会与王忠嗣占据河东,不再听朝廷旨意?

  “我已做好了冤死的准备。”薛白答道:“但我与王节帅但死无妨,唯恐再无人敢于提醒圣人,到时反贼起兵,生灵涂炭,社稷毁于一旦。”

  李岘没有马上回答,只审视着薛白,以沉默来施加心理压力,但薛白久经考验,显露出了坦荡的眼神,仿佛毫无私心。

  “目前还劝不动圣人。”过了一会,李岘终于摊牌,道:“想让圣人相信造反的是安禄山,这是后话。眼前更重要的是让圣人息怒,保住王忠嗣、保住你,更保住河东不落入安禄山手中。”

  薛白问道:“如何做?”

  “首先得让圣人知道他的旨意还能在河东被不折不扣地施行。”李岘强调道:“此事至关重要。你们只有遵旨行事,才能解释你们还没反,才有可能指证安禄山反了。”

  “将军说这么多,依旧是想带走王节帅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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