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白打量了令狐潮的表情,见他是真不知此事,随意地笑了笑,就当是随口一问。

  “还有一桩事你听说了?含嘉仓其实是空的。”

  “什么?”令狐潮讶异了一下,第一反应便道:“不可能。”

  “如何不可能?”

  “我为雍丘令,每年江淮粮食通过运河从我眼前过,输往洛阳,其中储备粮半数集于含嘉仓,岂会是空的?除非……”

  剩下的话令狐潮没说,大家都明白,要么是朝廷账目有问题,要么是仓库里的储备粮被运走了。

  别的不说,薛白在雍丘已待了一段时间,看过官账与令狐潮的私账,知道仅仅是他每年都有从运河上调走数艘粮船。

  “不会是空的。”令狐潮想了想,还是摇头道:“东平郡王据洛阳,从未说过含嘉仓无粮。”

  “安禄山为稳定军心,自是不可能说的。”薛白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:“潼关战事如何了?”

  令狐潮原本不想答,但知此事没有瞒的必要,还是老实招了。

  “朝廷任太子为兵马大元帅,哥舒翰副之,率二十万兵马镇守潼关。东平郡王命安庆绪为元帅,统大军攻打,被哥舒翰击退了……”

  ~~

  出了县牢,薛白一边踱步,一边思忖着。

  李遐周跑到安禄山身边,此事坚定了他的某种决心。

  “太守,既有大胜,今夜犒赏将士们一番,如何?”

  “可。”

  薛白点了点头,却是招过张巡、贾贲,道:“我另有一事与两位商讨。”

  “太守但说无妨。”

  “这边来吧。”

  薛白引着他们进了县衙大堂,走到地图前。

  “我等之所以有此大胜,除了叛军攻城不下、士气低落之外,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,目前来攻雍丘的并不全是范阳精兵,只是以少量边军扩充的叛军,那叛军精锐在何处?这里。”

  说着,他点了点地图上的潼关。

  他在兵法上不如张巡,但得益于一直以来的信息渠道更多,在对大局的把握上更为精准。

  “我在想,这次李庭望为了攻雍丘,把周围各地的兵力都调来了,包括开封、荥阳,换言之,洛阳一带是相对空虚的,也许我可以出兵往洛阳一探虚实。”

  “什么?”

  张巡十分惊讶,道:“不妥,太守言叛军空虚,然我军兵力更少,而雍丘乃运河要地,守住此地,王师平贼无忧,大可不必冒险。”

  薛白要冒险的理由早已与王难得说过,倒不必与张巡再说一遍。

  他们这些大唐的忠臣只要坚守到叛乱平定就是功臣,而他只会被清算,他务必尽快拥有更大的声望与权力。另外,李琮终于被封为兵马大元帅了,薛白希望能尽快联络到哥舒翰。

  “此事我有我的考虑,不必多谈。”薛白道:“我需要你们配合,可否?”

  这是他对二人的一次小小的试探,想看看并肩作战了这段时日,张巡、贾贲是否愿意帮助他。

  “太守只管吩咐。”

  “好。”薛白道:“既击败了李庭望,我们可传檄河南、淮南诸郡,共御叛军。造出声望,同时,我会打出旗号,佯攻陈留、开封……”

  一边说着,他一边看向地图。

  去往偃师县的道路大概有两条,一是沿着黄河走陈留、开封、萦阳、巩县,这是平坦的大道;二是从绕过伏羲山、嵩山,经由登封,到伊水,再北上,这条路崎岖难行,但好在并不在叛军的势力范围之内。

  他需要张巡等人辅佐颜杲卿继续打着他的旗号坚守雍丘、佯攻陈留,而他则与王难得领一支精骑,穿小路直奔偃师。

  到时,只要首阳山还在坚守,那薛白或可提兵东进,与颜杲卿、张巡夹击河南诸郡;或可偷袭洛阳,联络哥舒翰,夹击陕郡。

  ~~

  “走吧,去庆功。”

  这个计划商量定了,几人走出县衙,已能听到远处将士们的欢声笑语。

  “阿郎。”

  身后忽响起一娇柔的呼声,薛白转头看去,只见是个荆钗布衣的女子提着一个篮子站在那,之后,张巡便回过身走了过去,颇温柔地与她对答了几句。

  “你怎过来了?”

  “妾身听说今日大胜了,才敢来扰阿郎,带了些酒食……”

  他们走得稍远了些,之后的对话便听不到了。

  “那是张县令的妾室,名唤莹娘。”贾贲道,“近月守城以来,她常常在军中缝补,太守也许见过几次。”

  “想起来了,常跟在张县令之姐陆家姑身后,倒不知是张县令的妾室。”

  “他妻子早亡,前两年纳了这侍妾,很是喜爱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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