赤桑顿羊发出了这样的感慨。

  虽然昨夜还坚定地要保卫家乡,但嶲人并不依靠种地为生,他们打猎、放牧、采药,只在河谷中有少量的种植地,一穷二白的,只要往山里一躲,其实是不太害怕唐军洗劫的。

  珠杰贡布反而更坚决,道:“我已经传递了消息给大臣,他很快便会赶来支援。”

  “真的吗?”赤桑顿羊对此颇为怀疑。

  蕃军不像唐军,吐蕃是由许多部落组成的,军队相对而言十分松散。赞普一声令下,要去抢掠时各部十分积极,但面对唐军的反扑,除了几个坚城要寨,蕃军很难组织起严密的防守,双方一直是你来我往,互有胜负的。

  高原地势,交通不利,各部落各自为政习惯了,消息能不能送到都不好说,即使送到了,伦若赞也未必会理会……这才是常态。

  然而,当战事开始不久,忽然有部民骑马从南面的山谷中赶来,带来了一个大好消息。

  “首领,大臣还没到孟获城,就在南边不远的大草甸……他已经派兵来了!”

  “真的?!”

  蕃军士气大振,欢欣鼓舞。

  这情形,唐军实在运气很不好,要渡过大渡河之际,恰好遇到了蕃军堵在了正前方,被半渡而击。

  珠杰贡布激动地反而忘掉了儿子的死,他已经看出对岸的唐军不简单了,牦牛部这次将得到丰厚的战利品,他也将威望大增。

  等击败那些唐军之后,牛羊可以留一部分给嶲部,他则要唐军那些武器与装备。伦若赞很可能不会答应,可是他珠杰贡布的儿子死在战场上了啊!

  是他的儿子,侦察到了唐军的异动,几乎挽救了吐蕃的国运……

  远处,隐隐有雷声响起。

  “打雷了?”

  赤桑顿羊转头向东面望去,只见一轮圆圆的太阳刚爬上高山,天空湛蓝,连云也没见到。

  “什么声音?”珠杰贡布道,“我没听到。”

  两句话之后,他们不再就着那隐隐的奇怪声音多说,继续拖延着唐军渡河的速度。

  直到有嶲人在山顶上哇哇大叫起来,之后,山顶上越来越多嶲人叫嚷。

  初时,赤桑顿羊还以为是援兵来了,但渐渐地,他听到了他们在喊什么。

  “寨子丢了吗?!”

  “唐军占了寨子?!”

  “寨子呢?!”

  蕃军士气顿无。

  “撤!”

  赤桑顿羊毫不犹豫就下了命令。

  他在乎的不是寨子,而是青壮。寨子被唐军破了,青壮们无心杀敌,再留在战场上只会伤亡惨重,退走罢了,唐军不可能留在这种穷山恶水的地方。

  等唐军走了,他们再回来,到时一算,唐军的伤亡还更多。

  那便等于嶲部又胜了。

  哨声响起,便相当于嶲部的鸣金收兵了。

  “走山喽——”

  嶲人站在山顶上放声大喊,声音传得极远。

  ~~

  “呜——”

  陪伴着那对山歌般的喊声,唐军阵中吹响了进攻的号角。

  王天运回头看去,见到北岸山头上帅旗挥动,立即下令,攻向蕃军。

  唐军也并非一股脑地冲锋,而是列阵向前,每奔出数十步还调整队列,这并不是为了更多的杀伤,而是这样的逼进更能给敌人带来无从下手、不可战胜的恐惧感。

  但在川西高原的蕃军与在青海的还不同,青海的蕃军也是骑兵冲阵,而嶲部则是徒步翻山,迅速散开。

  胜败已定,只是伤亡还未知。

  而来自木雅草原的牦牛部带了一部分骑兵,此时受地势所限,反而不太灵活。

  王天运早就留意到了这些骑兵,令旗一指,势必要先杀败他们。

  与此同时,珠杰贡布正在调转马头向南赶。

  当熟悉地势的嶲人攀上两侧的高山撤出战场,牦牛部便成了唐军首当其冲的目标。

  眼下这情形,显然是阻止不了唐军渡河了,珠杰贡布遂打算撤退,去与伦若赞汇合。

  他跨坐在高头大马上,举鞭大喝道:“都别乱,跟着我走!”

  那杆高高举起的大纛便开始移动了。

  这是牦牛部的旗帜,并没有文字,杆子上方是两个巨大的牛角,白色的大旄如牛尾一样摆动着。

  只从这大纛上看,珠杰贡布的威风并不逊色于南诏王阁罗凤。

  其实,他们有着相似的出身,都是部落首领。南诏一开始也只是六诏之一的蒙舍诏,论底蕴、论实力,未必比得上牦牛部。无非是蒙舍诏得了唐的扶持,封云南王,一统六诏,控制滇东,给了阁罗凤自立的资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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