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些尖利的男声就从手机喇叭里传出来,在黑夜里显得尤其明显:“喂?”

  “杨师,来给我兄弟看看啊!”老者对着手机喊道。

  “你是谁啊?”手机那边的尖利男声问道。

  “住玉田村十五组的,

  江士信家!”

  “行!马上来!”

  那边挂了电话,老人收起手机,拆开寿衣外的塑料包装,把黑色为底、黄色滚边的寿衣给江老爷子换上,人死以后,关节无力,穿衣服更加困难。

  苏午协助着老人,

  才把寿衣穿好。

  寿衣换好,

  扯下棉被,换了寿被。

  老人又去柴房里煮刀头肉、在冰箱里冻冷馒头、泡冷粉条。

  快子插进装着三样祭品的碗里,

  摆在供桌上。

  “烧纸吧。”老人对江莺莺说道。

  把一封封纸钱递给了她。

  纸钱投入火盆里,被火焰迅速吞噬成灰尽。

  门外响起突突突的摩托声。

  摩托在门外停了下来,一个中年男人闪进院门口,他从随身带着的黑包里抓出一把香,拿打火机直接点了,插在院门左边的柱子旁,嘴里念念有词了一阵,

  之后就走进了堂屋里。

  穿着皮衣、黑裤,踩着拖鞋的瘦削男人进门看了跪在地上的江莺莺一眼,

  接着朝给他打过电话的老者微微点头:“江二叔!”

  随后走到门板边,

  掀开遮盖着江老爷子面孔的脸,

  仔细端详了一阵。

  他端详死者面孔的时候,苏午亦在观察他。

  从他身上,苏午未发觉有丝毫诡韵的流转——这是个普通人,这个人身上有澹澹的亡者意识依附,就像在面粉厂工作的人,衣服上总难避免沾染白白的面粉灰一样,

  澹澹的亡者意识依附在他身上,

  有时被风刮去一层,

  有时被雨水洗去一层,

  但总有人不断死去,总有亡者意识不断沾附在他身上,

  最终,这散碎的亡者意识,在他身上形成了一层‘壳’。

  这层‘壳’有什么用?

  连苏午都未发觉江老爷子的死亡有任何异常,但中年男人看了一阵,脸色却凝重起来,他放下遮面纸,在皮衣兜里摸了摸,想是摸烟来抽,

  但这件皮衣是他仓促间直接套在身上的,

  香烟并未装在兜里。

  好在,旁边的江二爷爷看出了中年男人‘杨师’的意图,从自己兜里摸出一包烟,递给了‘杨师’。

  杨师道了声谢,点一支烟抽了半截,

  转头看向江莺莺,脸色纠结地道:“江三叔今年多大年纪了啊?莺莺。”

  “七十……七十三了……”江莺莺低声道。

  “都七十三了啊,

  年纪也到了……”‘杨师’又勐嘬烟嘴,把剩下的半截也全抽完,鼻孔中喷出长长的烟柱,“莺莺,就这么让爷爷走吧,好不好?他也轻松,你也轻松……”

  苏午凝目注视‘杨师’。

  江二爷瞪眼看着中年男人,

  连江莺莺都以茫然中带着希冀的眼神看着中年男人:“我爷爷还能救吗?”

  “已经死了,

  怎么能救呢?大医院都救不了,我哪能救。”‘杨师’连连摇头,见江二爷还在瞪他,只好苦笑着道,“我说的意思是,把江三爷救回来是不成了,

  但还能留他一会儿,让他和你们多说几句话……”

  已死之人,还能被挽留下来,再留几句遗言?!

  民俗之中的神秘诡奇手段颇多,苏午纵然驾驭了两个厉诡,掌握密藏域僧侣传承中的无上大法‘佛谛大手印法’,亦不敢说自己就能通识一切!

  当下他都未看出来江老爷子的异常,

  偏偏未驾驭厉诡的杨师就看出来了!

  只能说三百六十行,隔行如隔山!

  当然,这个杨师当下是真有些本事在手上,还是在故弄玄虚,暂时还不能确定。

  “这事你能做就做,

  哪怕让我兄弟多活半个小时,那也好!”江二爷当即拍板。

  江莺莺也用力点头,眼睛里燃起了希望。

  ‘杨师’此下却用力挠头:“这事情我做不了,得请神癫来,神癫要作法——这事也挺危险,挺麻烦的,算了,到时候让神癫和你们说吧!

  确定要请神癫吗?”

  江二爷看向了江莺莺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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